智邦公益館 / 文:徐佩君

歲末年終，2022年智邦公益館「兒少照顧-為孩子撐起一個空間」系列講座於2022年12月23日來到了花蓮新城舉辦第六場，也是最後一場，舉辦地點位於在花蓮新城的「練習曲書店」。

本場講座由智邦公益館李奇穎執行長主持提問，「陳綢兒少家園生輔員」文國士與「善牧中心」朱玉貴執行長進行對談，參加座談的聽眾有來自政府機關的社工、東華大學的學生及研究生、三個孩子的母親、基金會的社工等等，大家希望透過此次講座相互交流經驗。

智邦公益館李奇穎執行長開場引言，介紹智邦公益館成立二十多年，全台有300多個NGO運用「智邦公益館」網站平台募款，其中有約8、90個NGO以「兒少照顧」為主。「兒少照顧」工作者會遇到很多問題，可能來自工作者本身或環境限制，智邦公益館舉辦這一系列講座，希望透過第一線兒少照顧的工作者對談，讓大家看見兒少照顧工作人才的選擇以及照顧現場的種種。

文國士、朱玉貴，二位與談人分別是兒少男與兒少女安置機構的工作者，用著溫柔的語調分享自身的經驗。

首先，二位與談人先分享自己的經歷。「善牧中心」執行長朱玉貴來自屏東，求學期間接觸花蓮，對花蓮的風土人情充滿好奇，曾就職於縣府婦幼科。因為在縣府工作的關係接觸善牧中心安置業務，也因為基督信仰的緣故，選擇到善牧中心服務，貢獻所學。

文國士，南投埔里「陳綢兒少家園」生輔員，大家叫他「國國」，是在極端家庭下長大的小孩，父母親都有思覺失調症，一直住在玉里療養院，跟花蓮的連結這樣產生的。一般孩子放學是「回家」，安置機構的孩子回的是「家」嗎?陪伴安置機構的孩子好好長大是很重要的，國國認為自己「很幸運」，在成長過程中，是被「接住」的，從小被阿公阿嬤帶大，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在夜市擺攤、到偏鄉教書，他能有選擇的能力，從「為台灣而教（TFT）」第二屆的老師，到現在是陳綢兒少家園安置機構工作。

講座開始，請現場聽眾分享參與講座的目的，來自各界的參與者，分享參與的目的，有的希望藉由本次座談吸取經驗，有人想要從安置機構的角度看安置現況，有人想要摸索未來的職涯，有人想要從講者的經驗放入家庭陪伴孩子成長，更有擔任老師的觀眾，希望可以吸取經驗協助周邊的孩子。

智邦公益館李奇穎執行長開場引言，介紹智邦公益館的運作

為何有兒少會進入安置機構

朱玉貴執行長提到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創傷，她因為家庭困境從小在家擔任照顧者的角色，雖然如此，還是保持一個信念，遇到困難要勇往直前。執行長接著說明兒少的韌力，也就是復原力，安置機構的孩子對於原生家庭造成的傷害並不見得有怨恨，也沒有想要懲罰造成如此結果的親人，其實孩子只希望大人說聲”對不起”，孩子心中對於家的嚮往，還是要回去。安置機構的孩子非常需要「愛」與情感的陪伴，孩子來到安置機構後，心理創傷需要時間適應與調整。有時候孩子會後悔為什麼要將自己的遭遇說出來，而讓自己受到安置處遇，父母也會責怪孩子，孩子心中堆疊的痛苦將很難化解。很多孩子安置後，無法再回到「家」，將朝向自立發展。安置政策目前回應CRC，弱勢孩子傾向由親屬照顧，停留在安置機構的時間不一，孩子轉換間要面臨適應問題，是目前安置照顧困境，安置的定位是甚麼?是一個家嗎?值得我們討論與深思。

文國士以自身經驗談到，很多被安置孩子是原生家庭的無力扶養，孩子來自弱勢家庭或是被暴力對待，關於安置這樣事實的對安置孩子原生家庭刻板印象是一體二面的。看到安置的兒少其實也看到兒少父母的脈絡，父母沒有盡到照顧義務，孩子沒有被好好的照顧，將來要成為照顧者，其實是很不容易的。孩子被霸凌，從而成為霸凌者，其實可以從他們的原生家庭中看到脈絡。可以怎麼幫助他們，是我們一直思考的議題。對於安置兒原生家庭的困境，我們是可以理解，並給於支持。

文國士進一步闡述何謂家?何謂愛?每個人對家的定義及愛的感受都不一樣，我們常說的情緒勒索，情緒勒索之所以產生是因為愛，沒有感情的陌生人是不會產生情緒勒索的。每個安置兒原生家庭所產生的背景及產生的連結是很微妙的，但安置機構的孩子就比傳統家庭成長的孩子不幸福嗎?其實很難比較。從自身的經驗看來，周遭的朋友關於就學、就業甚至婚姻與父母的衝突，有時自己反而欣慰沒有這樣的困擾。部分安置機構的孩子並不想讓別人知道自己是安置孩子，會覺得丟臉，其實安置過程是讓孩子暫時的脫離不安定的原生家庭一段時間，在安置當時可能覺得難過，之後想起安置階段可能反而感到釋放，也許安置機構並沒有取代原生家庭的功能，愛是一份支持是文國士對家的定義，安置機構是家的延伸，願意支持安置兒，陪安置兒走過這一段被安置的生活，是安置機構最重要的功能。

李奇穎執行長補充想法，孩子被安置是被動的，沒有孩子會自願主動要求被安置，進入安置機構是導源於原生家庭的狀況，怎麼定義安置機構?是一個家嗎?家的圖像不應該被僵化，家應該是有情感的地方也是有溫暖的地方。

二個不同的安置機構，兒少男，兒少女有何不同?

善牧中心一開始是從解救雛妓開始，朱玉貴執行長分析，因原生家庭的缺陷造成孩子的傷害導致孩子被安置，進入機構的孩子，其實也是渴望來自父母的愛。機構的會面時間，常常都是父母沒到，或是醉醺醺的見面，對於期望看到親人的孩子，會面之後常常都是幻滅的開始。朱玉貴執行長語重心長的深深期望父母可否是個父母，而讓孩子只是當個孩子呢?她心疼孩子因不當對待而遭受到被安置的過程，也認為安置或在家庭中，對於兒少的教養與照顧，要看孩子性格，不只是性別上的差異。

文國士認為，在機構的孩子原生家裡的確比較辛苦，孩子特別需要支持，但不表示需要被可憐，對於孩子面對原生家庭是用陪伴，孩子是需要被支持，孩子對於原生家庭的失落是要孩子自己去面對，這個課題是要孩子自己去修。安置機構只能是陪伴，創傷之情及兒童創傷經驗，越來越多的研究，十八歲之前的孩子因為家庭的漏接、學校的漏接都會造成的特殊情境孩子，而這些孩子的創傷之情分數是比一般家庭的孩子要高出一些。在學校中有一些ADHD的孩子，其實也是因為原生家庭的創傷造成的，也許孩子並非真正的ADHD的個案，只是因為家庭的創傷早成行為的異常，藥物的多少可以輔助孩子改善這樣的行為。目前安置大致分為二個類型，社福兒少安置及司法安置，社福安置通常由政府主動將原生家庭有缺陷的孩子安置到機構中，由機構支持協助原生家庭不足的功能，如就業輔導、婚姻諮商或是勒戒的支持。司法安置就是對於未成年人觸犯刑法的安置，型態大致如傷害、殺人未遂或是竊盜。兒少男與兒少女處理的樣態會不太一樣，兒少女的樣態幾乎都是跟性有關，兒少男通常都是財產詐欺、傷害有關的案例。

朱玉貴執行長分享兒少女安置的現況

從生命的失去及用藥和性行為

朱玉貴執行長分享，中心安置的孩子在原生家庭中主要照顧者常都是阿公阿媽，如果一旦遇到安置期間失去至親，孩子心理的失落與傷痛可能需要被關注。在用藥紀錄上，機構中幾乎達八成的安置兒少在轉介前已有用藥紀錄，降低用藥頻率是機構照顧孩子的觀察指標之一，安置機構盡量教導孩子了解自己需求，勇於表達自己的感受。

文國士認為，人基本上都是有情感需求的生物，孩子在原生家庭比較無法滿足時，通常就會比較早向外尋求愛情。在實務上真的很難教，要孩子自立與自律非常不容易。因安置機構的孩子心理支持需要更長的時間，成年時間比一般家庭的孩子需要更長的時間，一旦意外懷孕時，又變成另一個輪迴，父母當年未婚懷孕生下孩子，孩子自己也因此進入這樣循環，孩子自己對組成家庭也是有期望的，但是否有能力對家庭負起責任，又是一個問號。

李奇穎執行長總結二位與談人的分享:安置機構的孩子在原生家庭缺乏愛，渴望被愛，怎麼引導孩子尋求感情基礎是很重要的課題。孩子的韌性其實是讓我們心疼的，需要被我們看見。

孩子軔性的努力活著，但很難被看到，我們希望怎麼被看到?怎麼支持?

朱玉貴執行長說要即時的回饋、肯定及讚美，對她們是很重要的，期待社會不要對孩子貼標籤、不要排擠孩子，這樣在學校學習與機構生活，與孩子的關係才會穩定成長。執行長分享了一位十六歲安置少女的故事，少女很喜歡寵物，從台北到花蓮安置一直在寵物美容店打工，常常下班後，未於約定時間回園，，一段時間後她才肯說，是去餵流浪貓。之後，少女也從事寵物美容師的工作，因為原生家庭的壓力，結案後選擇留在花蓮就業，目前生活很穩定。機構照顧，要與孩子取得彼此信任的關係，提供她們摸索的空間，讓孩子逐漸擺脫原先被不當對待的壓力，讓孩子探索自我，肯定孩子的能力，如今，孩子有一份足以謀生的工作，我們其實是很有成就感的，也為她高興的。

文國士對執行長所談的很有感，我們的傳統教育文化是不鼓勵讚美的。他也提出案例分享。安置機構的孩子有些是要通勤到台中就讀，下課後還要去打工，日復一日的上學、通勤跟工作，其實是很需要體力、耐力及持續力的。對於孩子，他都會主動稱讚，為他們感到驕傲。即使是如我們一般的成人，有時都想偷懶，孩子的努力其實應該被看到的。

對於ADHD服藥的孩子，文國士認為，其實我們都有看到孩子自己的努力，但孩子通常都會認為是服用藥物的功效，可見孩子心裡對藥物的依賴是有一定影響的。藥物是一種輔助，其實我們可以告訴孩子，我們看到他們自己的努力改變，是需要對孩子做正面的肯定。

朱執行長接著補充，服用ADHD藥物的孩子對於別人的情緒波動是比較無法很快感受的，因為孩子尚在用藥階段，對於自己的狀態還在適應，可能得罪別人都還不清楚發生甚麼事，而造成人緣不好，這樣的狀態下，我們引導孩子盡量將感受說出來，並試著重建自己的行為模式，建立自信心。

接下來我們該怎麼做?又該怎麼看待及支持安置機構的孩子?

要怎麼持續關注安置機構的議題及推動支持工作，是這次講座最重要。文國士認為，有一定人力投入，影響會慢慢發酵，希望孩子好好的被對待，並分享成立「蛻變方成事」的構想，每個到他面前的孩子都是結構性的困境，很難一夕之間改變的，生命出現帶來的課題是我們各自的崗位要努力的。希望透過智邦及善牧等中心一起努力招募更多的生輔員進入安置機構支持安置兒。

文國士分享成立「蛻變方成事」的構想

朱玉貴執行長說出願景，希望成為一個更有能力的人，好好對待別人，「我們真的比這些孩子更好嗎?」是值得深思的，也謝謝他們的願意說出自己的故事，讓我們思考。

看清楚自己的能力，每個孩子背後的問題都是結構性的困境，並不是自己的能力不足，是有些困境非一己之力可以解決，不要把所有壓力放在自己身上，不建議全力以赴，「量力而為」即可!是二位與談人給大家的勉勵！

一起創造共好的狀態，孩子好、自己好、環境好。接納孩子，自己也被接納!李奇穎執行長總結出本次座談的結論，為整系列的座談劃下完美的句點，也是另一個起點。

大家一起創造共好的環境